Skip to main content
SearchLoginLogin or Signup

顺理莫言,顺理莫听

其实做自媒体很简单,即便是以“公共论理”为定位的。我想也就是因为难度不高。才养活了这么多大号。题材是很容易的。有一个作品,大家都非常喜欢,面向喜欢之人大谈道理,夸这个东西好,很简单。有一个人,大家都非常敬佩,大谈道理说明这个人为何值得敬佩,也非常简单。还有更简单的。

Published onApr 15, 2024
顺理莫言,顺理莫听
·

1 前言

其实做自媒体很简单,即便是以“公共论理”为定位的。我想也就是因为难度不高。才养活了这么多大号。

题材是很容易的。有一个作品,大家都非常喜欢,面向喜欢之人大谈道理,夸这个东西好,很简单。有一个人,大家都非常敬佩,大谈道理说明这个人为何值得敬佩,也非常简单。

还有更简单的。

我们都都知道负面情绪更容易抓住人们的注意力。证明糟糕的东西为何糟糕,可恨的人为何可恨,大家想报复之人为何罪不容赦。伪善之人如何伪善,外强中干的为何必然覆灭。展示讨人厌的更加令人讨厌的细节,搜索黑料供人批判。

如果还会写,大家想放弃的为何必然放弃,不值得追求。卸下重担,摆脱自制。怕是要被人当作灵魂的解放者了。

我把这些叫做“顺理”,就是说你的受众有一个预先的判断和情绪倾向,你的说理是为了帮他们证明,“你的情绪和判断是对的”。合理化“情绪”总是非常简单,稍微说得头头是道一些,简直就要被人当作大师来膜拜。

面向受众言说各式各样的“顺理”,是一门好生意。

2 顺理的简单和必然双标

我们对顺理的要求非常低,论理是否恰如其分,前后是否融贯都不纳入考虑。基本上和我们的情绪与判断类似,稍微使用术语,引述参考,基本就“说出了我们要说的”。

相反,对于我们不认可的情绪和判断,事实瑕疵,理论漏洞,类比间的差异,甚至逐句分析其“同语反复”的形式。若用同样的严格要求审视那些“顺理”之文,怕也没有一篇可以站立得住。

这几乎是一种结构性的双标了。

即各方对自己愿意相信的,都宽容吹捧,对于自己反对的吹毛求疵,所以让互联网上的一切看上去那么针锋相对,水火不容。

我们可能不要那么双标么?从而即便对支持我立场尤其是情感的文章,也保持着同样谨慎的审视?我觉得这基本不可能。因此我们的解决方向走向另一个,对于顺理的内容,不写不做,不听不看。

3 不再有新东西

我想即便有人主张,他能做到对顺理文章一视同仁,保持同样的要求,我恐怕也会说,看这些东西的价值很小。

一个人很喜欢《小丑》,因此这会成为他增进对“表演艺术”理解的机会吗?恐怕不能,假设这位观众以往从未知道什么是“微表情”,而现在你以《小丑》为他分析“表情的细腻”,他可以因此就增进了对“表演”的理解吗?我恐怕留下的都是教条与偏见。

这就像在《流浪地球》后,大家纷纷操起一套“电影工业水平”的叙事话语。当然也就像李医生的事件后,我一点不觉得好像大家增进了对于“权利”的理解。

这也许就是布莱希特的“间离”之意,戏剧过程中观众不应当充分共情,而要与剧情和人物保持着疏离,这才可能有审视和理解。而持续的怀疑、审视,才为理解建立了可能,因为从不确定中,慢慢看出了新的东西。

而在依然确凿的情绪和判断,在极爱与极恨中,言说都是重复而已。

4 顺理的膨胀

所以一直以来,我对于顺理内容都有一种本能的警觉和反感。且这顺理的生意竞争异常激烈,内容炮制者像军备竞赛一样不断发明的崭新的语言和道理。

在这次围绕在《最后生还者2》的批判大赛上,赛事后半段,竟然出现了数篇晦涩的“文艺评论”体文章,实在是因为其他可骂的已经反反复复说尽,恐怕只留下了如此刁钻的方式还不算是“重复发言”。

这也是我比较激烈的反对罗新在疫情期间的“一生所学,只为此刻”的表述,如果这句话是认真的,这么半年下来,“此刻”怕也早已辜负,那“一生所学”也就荒废。不过我想罗老师倒肯定不会如此悲观,因为当时的豪言壮语,也不过是“顺理”表述中的一句口不择言的大话而已,算是拿下了当天竞争激烈的情绪冠军。

“顺理”是个极其拥挤的领域,因为大众统一的激烈情绪并不那么常见,所以每次都吸引大量自媒体的攫取。在这里,语言必然膨胀,随之而来是后面情绪的膨胀,罪名的膨胀,对立的膨胀。

5 顺理以外的言说

我有点明白,这篇文章中的观点会被看作“极端”。因为“顺理”会被看作一个基本权利。我喜欢的东西为何不能分析,我恨的东西为何不能发言批判?

而且我也明白这些内容,确实是最可以抓住我们“本能的”注意力,我喜欢的东西,喜欢看人变着花样的夸,我恨的东西、人、族群、国家,喜欢看人引经据典的批判。我们还将这样的“顺理”当作教育、团结手段、正义之声。

最后只是资本主义工业复制逻辑在文化领域的一种“分布式生产”罢了,也养活了平台,各位想想,知乎是否其实就是“中国顺理网”。这只会让从我们的注意力开始,全方位地败坏公共言说,成为我们唯一的模式。

在被顺理的机遇诱惑前,罗新当然作出过扎实而富有意义的历史学研究,值得谈的东西很多,当下一时一地的道理之外的,值得介绍的东西很多。即便是在当下的事情,也有的是在人们情绪以外的视角。从疫情开始,我在看理想不管是从“公共猜忌”所谈的,还是后来的“公正致恶”,都是如此的尝试。

当然如果你胆量足够,大可谈“逆理”,批判人们现在激烈喜爱的,捍卫人们当下激烈批判的,其实一直以来,这就是哈贝马斯在公共言谈中的不懈努力方向。作为西马的传人,在德国左翼运动的情绪高峰,斥责其为左翼法西斯,当然需要非凡勇气。

顺理之外,可谈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。

END 走出顺理时代

当然,永远有个最难说的道理。那就是你喜欢的与你无关,不是你的创作。而你恨的事情,其中也有你不可推卸的责任,听上去很不公平吧?这就像冤枉好人和遗漏坏人在法律上并不对等,“无罪推定”就是宁可遗漏坏人,也决不冤枉好人的制度设计。

在我们身上,宁可错失赞誉,不可推卸责任,当然这是最难最难的道理了。

也正因为此,这才值得一谈再谈吧。至少也先从顺理不言,顺理不听开始吧。如果哪天我没忍住开始炮制“顺理”的内容,也请你为我指出。

Comments
0
comment
No comments here
Why not start the discussion?